李贺诗歌独创性的成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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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李贺诗歌独创性的成因

李贺诗歌独创性的成因

李贺身体方面的孱弱,人生路上遭遇的种种挫折等,都影响到他的诗歌创作。

李贺的诗歌在艺术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其诗用语独特新颖,内容荒诞诡谲,意境光怪陆离,情感或激越昂扬,或凄凉低沉,究其原因,可从以下几个方面探讨:

一、高远人生理想的难以企及

李贺的诗集中有很多作品具体阐述了他的人生理想,如《马诗》、《南园》,以“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情,表达了他渴望建立赫赫战功的雄心。可正因为这一理想的远大和难以实现,成为了他壮志难酬,悲愤感伤的重要原因。

试想,李贺的理想究竟有多少实现的可能性?从当时的社会状况和诗人自身的情况来看,这一理想的成功率有多高,成为悲剧的概率又是多大?这都是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因为理想和抱负的落空,是诗人不停悲吟的一个重要原因。从社会情况来看,在唐代这样一个封建社会蓬勃发展的朝代,盛唐人建功立业,杀敌报国的政治理想在中唐人身上依然如旧。先秦时期儒家思想的产生,对文人的立身行事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孔子曾提出“修己以安人”,提高自身涵养的目的就是为社会整体的稳定与发展做出贡献。在儒家思想中,个人除了要“独善其身”,更要“兼善天下”,个人不仅以个体的方式存在,更以群体中的一员存在,要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这种价值观念的存在,使得天下的“士”以拯救天下为己任,自觉承担起社会落在个人肩上的各种责任。李贺也不例外。安史之乱之后,唐朝经济受到严重冲击,社会生产也遭受严重破坏,李唐王朝面临着严重的经济问题。经过两税法等一系列经济改革之后,国家的财政收入大大增加,为宪宗时代所谓的“中兴”准备了物质条件。在贞元末年至元和年间,出现了一批诗人,在“中兴”的背景之下,萌生出革除弊政的强烈愿望和积极自觉的参与意识。于是在这个时期出现了一系列政治改革的思潮,而儒家思想中的拯救时弊,积极用世的精神和思想也鲜明地体现出来。尽管李贺体弱多病,“为人纤瘦,通眉,长指爪”,却依然为这伟大的理想而燃烧。如《马诗二十三首》,表现出的激情澎湃,豪情满怀,《燕门太守行》中“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悲壮情怀,都是为这样的理想而奋力高歌的作品。

二、强烈的生命意识

所谓生命意识,包含了生命本体观和生命价值观两个部分。生命本体观是对生命本身的性质的认识,生命价值是对生命应有价值的把握和判断。(钱志熙《唐前生命观和文学生命主题》)李贺的诗歌鲜明地体现出强烈的生命意识。他只活了27岁,曾在《巴童答》中曾形容自己“巨鼻”、“庞眉”, 以及各种早衰症状,如他在《咏怀诗》中写到:“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镜中聊自笑,讵是南山期?”,“终军未乘传,颜子鬓先老”(《春归昌谷》),“虫响灯光薄,宵寒药气浓”(《出城寄权璩杨敬之》)等,表明可能他很清楚自己不会长久地活在人世。所以对于死亡这件事情,诗人在诗中反复地提及,反复地吟唱,是否也暗示出他内心对死亡和早衰的敏感,在这一点上他有比常人更深刻的体验。如“酒客背寒南山死”(《二月》),“竹黄池冷芙蓉死”((《九月》)等等。

对生命永恒的企盼,使李贺更加在意神鬼世界。另一方面也由于作者阅历较浅,经历的世事不深,而作者又更倾向于表述内心,因此他的诗歌多为一种幻想式的。由于对生命短暂的慨叹,李贺的神鬼世界或是描述时光飞逝,或是描画神仙世界的永恒,寄托向往之意,或刻画鬼蜮世界的阴森恐怖。如《天上谣》、《梦天》、《浩歌》、《古悠悠行》等。钱锺书在《谈艺录》中曾说:“细玩昌谷集,含诧傺牢骚,时一抒泄而外,尚有一作意,屡见不鲜。其于光阴之速,年命之短,世变无涯,人生有尽,每感怆低徊,长言咏叹”。

三、不同流俗的艺术追求

诗歌在经历了盛唐诗那样的.高峰之后,如何另辟蹊径,创作出新颖独特的作品,是中唐诗人们面临的艰难的抉择。于是出现了以韩愈,孟郊,贾岛等为代表的韩孟诗派和以白居易,元稹等为代表的元白诗派。韩孟诗派可以说是一群困厄潦倒的失意文人,他们以文学‘鸣国家之盛’的热望转而‘自鸣其不幸’,较之元白,更为迅速地实现了由讽喻时政到自抒心灵的转向。且这一诗派的领袖人物韩愈以“语不惊人死不休”为诗歌创作的目标,故而这一诗派的作品均呈现出不同流俗的特点。

当然,儒家的伦理道德价值观中立言不朽的观念意识也给士人们深远的影响。李贺曾写过:“笔补造化无天功”这样的诗句,可见对艺术的追求是他人生追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他力图通过巧夺天工的艺术手腕,达到艺术造境之美。他的诗歌无一不是经过精心锤炼。他做诗支字片语,都一定要新奇,古人所未经道,这正是他诗歌创作的追求所在。

综上所述,李贺诗歌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朵奇葩。他的身世,性格,艺术追求,健康状况,思想意识等种种原因纠结在一起,形成一种不易为人理解并深深隐藏于艳丽诗歌背后的心态,这是形成其的奇诡,神秘,冷艳风格的独特成因。

篇2:李贺诗歌的独创性

李贺诗歌的独创性

李贺他是中国文学史上最具艺术个性的诗人之一。关于李贺诗歌的独创性是怎样的呢?

李贺诗歌是中唐璀璨诗坛上独具风采的一笔。他也被称认为“我国古代文学史上最富艺术个性的诗人之一”。无论他奇诡的诗风,艳丽的遣词用语,幽冷的意境,还是瑰丽的神鬼世界都以强大的艺术感染力给人无限的审美感受。盛唐时期明星璀璨,诗歌创作达到了最高峰,中唐诗人似乎难以为继。在大历十才子为主要创作者的中唐前期,他们的诗歌或描绘山水、或吟唱隐逸,风格不出清雅一派,在内容和风格上,流于平庸,没有太大新意和发展。以韩愈孟郊为代表的一派诗人,努力打破传统的诗歌风格,改变以往诗歌创作的艺术手法,追求诗歌内容和语言的新颖,和体格的变化,于是出现了韩孟诗派以求新求变为艺术追求的诗人群体。年辈较小的李贺,深受韩愈的赏识,在诗歌创作上展现出高超的才华。他的诗歌,继承了韩孟诗派诗人“奇崛险怪”的艺术追求,无论内容还是风格,都表现出光怪陆离,想象非凡,造语奇特的特点。有人称之为语言的“陌生化”(田耘《李贺诗歌的“陌生化”特征》),也有人称之为“边缘性”(杨远义《论“鬼才”李贺诗歌的边缘性》),或表述为“过度修辞”(蒋寅《过度修辞:李贺诗歌的艺术精神》),无论哪种表述,都是其独特的艺术个性的'表现。

一、“冷艳”的语言风格

在李贺诗歌的语言风格上,历来人们以“冷艳”二字概括。他的作品里有大量的诗句运用了秾丽的色彩词,比如“黑云压城城欲摧”中的黑色、“塞上燕脂凝夜紫”中的紫色、“三十六宫土花碧”中的绿色等。杜牧在《李长吉歌诗序》中说“时花美女,不足为其色也” [2]。他用这些艳丽的词汇勾勒出一幅幽冷的图画,如在《金铜仙人辞汉歌》中描述冷落荒芜、被时光流逝洗尽铅华的汉代宫殿:有雕刻着精致图案的栏杆,悬挂着芳香花朵的桂树,碧绿茂盛的苔藓;在《开愁歌》中用凋谢枯萎的兰花比喻自己早衰的青春;在《湘妃》中,用静静的绿草和鲜艳的红花写九嶷山上因没有舜的灵魂而幽寂的境界等。诗人在运用这些艳丽辞藻时,往往加入其他一些感官词汇,视觉感受和触觉感受并用,如寒绿、笑红、青云、绿香、红壁等,给人造成独特的审美感受。这些感受又倾向于幽冷这种感受,所以造成他诗歌的语言艳丽的同时,又有了冷的特点。有人曾用统计学的方式,来计算李贺诗中的色彩词运用的频率,如“白”字用了83次,“红”、“青”字各用了68次,“绿”字用了43次,“粉”字、“碧”字个用了26次,“紫”字用了24次,“黑”字用了11次,“赤”字用了8次,“褐”字用了2次,并区分出冷暖色调的比例大致各占一半。由此得出暖色调此为暖色调“基本叠映出绚烂世界,突显了李贺诗歌‘艳’的品格”;而冷色调“渲染了阴沉沉的诗歌境界,直接导向了李贺诗歌‘冷’的风格。”

对于李贺“瑰奇绝艳”的诗风, 有人从其诗歌语言的“陌生化”入手去分析,所谓陌生化,在语言运用方面,就是改变传统的、正常的语言组织形式,使其“扭曲”、“变形”、“反常化。而李贺的诗歌,运用词汇时,将不同感官的词汇糅合在一起加以运用,构成奇奇怪怪的组合,当然也给人带来独特的审美体验。如“寒绿”,正常的绿色不会人你温暖或寒冷的感觉,很多时候它代表一种活力和生机,而前面缀一“寒”字,便使得这个绿色立刻加入了一层寒意,这种生机和活力也被禁锢起来——幽冷的青翠,使诗歌意境也变得冷峻起来。这种独特的词汇组合,给李贺的诗歌带来奇绝的风采。

二、热衷营造“鬼神”世界的意境

杜牧在《李长吉歌诗序》中说“鲸吸鳌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出处同注释2)可谓准确描述出了李贺诗歌“虚荒诞幻”这一特色。李贺有很多作品描绘了神仙和鬼怪的世界,如《金铜仙人辞汉歌》中汉武帝刘彻骑马探望金铜仙人,夜半马嘶;金铜仙人在夜深时分离开长安时,因不舍和悲伤,在枯兰和明月的陪伴下,东出长安时落泪的场景;《苏小小墓》中以露珠、幽兰、烟花、绿草、古松、绿莹莹的鬼火、陈年的古墓、这一系列意象,幻化想象出亡去的苏小小与情人约会的情景;《天上谣》中则勾勒了美好的神仙世界:仙女们穿着美丽的衣裙在宁谧的玉宫中采摘桂花,秦妃在窗前卷起窗帘,看见玉庭中梧桐树上的带他们上天的青凤还象当年那样娇小;王子吹奏着乐曲,驱赶着龙去种植瑶草;仙女们则正在青洲上悠闲地采拾着香草;羲和驾着太阳车不停地来回奔忙,沧海中的红尘一瞬间又从石山下重新扬了起来。天宫中的仙人们平静而又闲适地生活着,似人间却又多了一份永恒平和,而“银浦流云学水声”尤给人以新奇的感受。《梦天》中,月宫里楼阁玲珑,仙人们在飘满了桂花香的小路上行走,身上的环佩发出悦耳的声音。遥望人间,人世千百年来沧海桑田的变化,在月宫看来,不过是骑马走过的那么一瞬间罢了;人间九州,就如同九点烟一样,那汪洋浩瀚的大海,不过如同注入杯中的一盏清水罢了。在李贺的笔下,无论是描绘鬼母在深夜里痛哭她被杀的儿子,鬼在萧瑟的秋夜里大唱鲍照的诗歌等笼罩着阴森的气氛的鬼怪世界,还是描绘色彩绚丽、平静安宁、令人神往神仙世界,都表现出极其荒诞、神奇、或萧疏冷落或清幽美丽的意境,也暗示出李贺对营造“鬼神”世界的兴趣和偏好。

三、跳跃性的思维模式

李贺创作注重内心世界的挖掘,往往思绪飘忽不定,随性而止,读之如诗意未完。由于诗境的频繁转换,让人有捉摸不透之感。如《河南府试十二月词》中《二月》,诗歌开篇以大量优美的诗句来描绘二月的怡人风光,春光灿烂、万物勃发、风暖草薰,如“宜男草生兰笑人”,“蒲如交剑风如薰”,“劳劳胡燕怨酣春”等等,宛如一幅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图画,而到了诗的结尾却以一句寒气袭人的“酒客背寒南山死”结束,让人有如坠深渊之感。又如《高轩过》,诗歌起笔不凡,以高昂的热情和姿态赞美了韩愈、皇甫湜二人的高妙才华和宏大气派。而他们上门来拜访自己,也暗示出个人才华的不凡和远大的理想抱负。, 诗中“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无天功”,是何其地豪迈,而接下来的部分,以“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表现出个人穷愁欲死的低落情绪。这种诗情的大起大落,既让人感受到诗人内心掀起的狂澜,也导致了诗歌意境的突然转变,这正是诗人关注内心、以情绪变化来组织诗歌结构的结果。

四、通感手法的大量运用

李贺诗歌大量运用通感手法,这样的诗歌不胜枚举。如《天上谣》“银浦流云学水声”,将天空中的银河比作人间的河流,因为银河呈现给人们的视觉感受是河流的形态,所以诗人描绘银河,以人间河流流动的声响来形容,天上流动的云彩就像河中的水流,故而也该发出如“哗哗”的水声;又如《秦王饮酒》中的“羲和敲日玻璃声”,因为太阳看上去是光亮的,通透的,就如同玻璃一般明净,所以他笔下的羲和,可以去敲打太阳,故而也可以发出如敲玻璃发出的清脆声。这也是以听觉感受来形容视觉感受;再如《开愁歌》中的“临岐击剑生铜吼”,因为古代的剑是青铜制成的,故而诗人在人生和未来都颇为迷茫的时刻,拔剑一击,剑理所当然改发出青铜的声音。这是以视觉感受来形容听觉感受的例子。不论是哪种通感的具体手法,都离不开诗人丰富而独特的想象力。如上述由此及彼的独特联想,银河、流云与河流、水声, 太阳与玻璃,青铜与剑,既有客观存在的相关性,又别出心裁将其共用在一处,显示出别样的才华。

李贺虽然英年早逝,却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中,创作了几百首优秀的作品。他的诗歌或高歌理想、或悲吟不遇、或咏叹世间、或沉迷鬼蜮仙界,为我们描绘出奇异的、绚丽的诗歌世界。他的诗,以其不同流俗独立于唐代缤纷多彩的诗坛之中,成为特异而绚丽的一页。

篇3:李贺诗歌的美学特征及成因

李贺诗歌的美学特征及成因

李贺诗歌的美学特征是什么呢?为什么会形成这种特征呢?下面来看看!

李贺诗歌的总体特征,前人有的评,那就是奇诡。看他的《恼公》一诗,铺写人物形貌风神不遗余力,词语求新奇,华丽的藻绘触目皆是。前人论此诗,多说晦涩不通。其实李贺的这首诗,用了许多省略,许多暗示创造了一个隐约朦胧的境界,我们尽可以在不理解中欣赏诗里的清词丽句和奇妙的思致。“歌声春草露”妙在以春草上露珠状写歌声圆润清亮,妥贴切当。“发重疑盘雾,腰轻乍倚风”极能摹写美人的风姿绰约,娇绕万种。诗中的描写繁密跳断,又时有重复。这正如一簇野花,枝枝香气四溢,色彩艳丽,而花枝丛杂,缺少安排。但是我们可以在这种丛杂中体味到触目皆春的美感。而《恼公》末四句从两方落笔,前二句写出丽人难近的怅惘(“汉苑寻宫柳,河桥阂惊钟”。)后两句写出家中妻室对诗人情遇难再的幸灾乐祸,更是奇特中带着诙诡。(“月明中妇觉,应笑画堂空”。)奇情幽思是李贺的绝大长处。我们看《苏小小墓》,诗人从幻想中的幽灵着笔,兰露如泪,兰花如烟,如茵绿草,松风水冷,组成了一个幽灵的世界。《湘妃》、《秦王饮酒》、《秋来》等都有与此相类的特点,成为李贺诗歌中一个很鲜明突出的现象。

中唐诗坛产生出李贺的这种具有鲜明风格的诗歌,一方面是唐诗发展的必然趋势决定的。唐诗到李杜,题材的广泛、手法的变化、体裁的运用都达到了极高的境地。他们是丰碑,更是不易跨越的障碍。中唐诗人的境况即是为此:前辈诗人的辉煌成就可以给他们以借鉴,诗坛的喧嚣过后他们能够在师承之中冷静地有所扬弃,有所创新——形势逼着他们要有更细微的观察体会,更深刻的挖掘,更广泛的开拓。和李杜相比,中唐诗家调不那么流畅了,格不那么高了,气不那么浑厚了,胸怀也不那么宽广了,但他们的体裁、手法、句式也有了更多更大的变化,这种发展的结果即是中唐诗坛的百花齐放、各占风流。中唐诗坛上风格多样的诗歌,正体现了这种最可宝贵的独特性,所以也正是其个性和成就所在。

李贺生在中唐,少年时即蒙韩愈、皇甫?赏识奖掖,他一生中也曾数次外出求学或赴试。身处时代的文学风气之中,不可能不受到这种创新精神的影响,余冠英、王水照先生在《论唐诗发展的几个问题》中说:“从语言风格上说,韩愈、孟郊尚险怪。他们虽称善于学古,……在语言的刻苦推敲,追求新异,是当时的风气。……李贺诗的奇诡瑰丽,新辞异采,妙思怪想,固然也受韩孟诗风的影响。”

作为中唐多样诗风中奇异一束,李贺诗歌属于那个文学风格群体中的一部分,这个文学群体风格各异,体裁多样,但共同特征却都归结到了散文化、变体的形式和叙写铺张上来。我们这里的散文化包括诗句形式中的忽略对偶和篇章中的议论作风。变体指的是诗歌的结构、语言的反程式化等,而叙写铺张则是中唐诗坛上很常见的现象。韩愈的《南山诗》、元稹的《连昌宫词》,白居易的《长恨歌》和《琵琶行》,都有这个特点。中唐诗坛上韩孟诗风的出现,是对喧嚣一时的“元和体”诗歌的排斥和反动,在长庆、元和年间,元白以其古体诗、乐府诗的明白浅切一新时人耳目,他们自己的诗歌达到了很高的艺术成就,后来仿效者却多卑下浮滑,没有气骨,渐趋末流了。其后韩孟崛起诗坛,以“务去陈言”“不平则鸣”为美学原则,务以新奇险怪矫其末俗。李贺诗歌,也正是在反“元和体”的风气中产生出来,他受到韩孟美学风气的影响,同时又在新变的过程中作为一个鲜明主体的“我”而树立了独特的诗歌风格和美学倾向。

我们还不得不注意另一方面的原因即时代客体的中衰气象和创作主体的自身原因,这一方面也正是具有决定意义的因素。

兴盛一时的大唐帝国,经历安史之乱后,已露出衰败的迹向。当时藩镇割据严重,朝廷内朋党斗争激烈。喧嚣一时的永贞革新短命夭折了,元和时代短暂的中兴也并未使帝国再现辉煌,只好回光返照,转眼又呈萧瑟衰朽之象。这个时代的诗人们,一方面经历了,听说了前辈诗人没有经历过的政局动荡和贫困生活,思考的深刻,体味的沉痛也非前人可比。但另一方面,他们已少有前辈诗人的宽广胸怀和阔大气象。中唐诗坛上作品题材多琐屑细小,微观的挖掘是更深邃了,相比之下,宏观把握上即显得差些。中唐诗人的眼光常局限于自身的困顿遭遇,他们既不象具有蓬勃青春气息的盛唐人那样志向远大,也不象晚唐人那样近于一无所有后的悲哀。中唐人处在他们二者之间,在他们的作品中,往往是那种欲说还休,失望和希望混杂的尴尬和无奈,这一点在李贺诗中则是常常贯注的凄恻,幽冷而又奇崛之气。他的诗歌中没有衰败到极点的深深叹息,而是绝望中仍有丝丝希望和寄托的激荡不平。这种忧愁,凄怆的气象正和那个时代的社会背景吻合,也分明体现了时代背景对李贺其人其诗的影响。

更主要的是李贺的身世,遭遇对诗人创作主体的影响,这是李贺诗作风格缘起的最具决定意义的一面,也将是理解李贺诗作的一把钥匙。

李贺是唐宗室郑王后裔,家世早已衰落,生活也相当贫苦,到了他父亲李晋肃,只是边疆上一名小小的从事官而已。李贺少时聪慧有诗名,志向远大,可在唐代,仕进之路只有两条,一是依靠身世,蒙祖荫为官;另一途即是参加科举考试。前一条路,李贺已绝然走不通,家世早已衰落,谁还记得这个郑王之后呢?后一条路,却又因时辈的诽谤排挤而无缘得进。李贺原是热中功名富贵的少年人,早年的聪慧带来的自信心和亲朋的期许,在冷峻的现实面前碰得粉碎。失败对他来说来得太早也太残酷了,使他既没有回身的余地,也无转向的可能。这样他就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和苦闷之中。少年人的绝望是残酷的,但又最有可能带来幻想。于是少年的李贺在诗中倾诉了。他斥责考官的蔽于选才,弃置贤良,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愤懑感慨。(“春卿选才白日下,弃掷黄金解龙马。”)李贺的绝望是在他对自身现实处境的认识一步步深化而一步步被加深的。我们看他的“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虽然愤恨苦闷,但还隐隐然带有希望。而当他赋诗说“吾闻马周昔作新丰客……直犯龙颜请恩泽”的时候,我们发现诗人还有失望中的希望,绝望中的白日梦。最后他以颓唐感伤的调子唱出及时行乐的诗歌《将进酒》、艳丽奇幻的笔触写出《秦王饮酒》时,诗人终于在最清醒的绝望中找到了虚无颓丧的依托境界。他已不再幻想仕途,他只能幻想荒诞不经,在这种虚荒之中寻求他的心理平衡。你看那虎视八极的秦王何等威风,他饮酒的豪奢气派谁人能及,但千年之后,还不是淡淡轻烟,深深愁怅而已!(见《秦王饮酒》诗)你看那几千年前的湘妃的魂灵,仍然在绿竹丛林中与舜相会,但隐约虚幻之中,谁又注意到他们并非快乐呢?几千年来他们不是还沉浸在当年死别所带来的愁郁之气中吗?(见《湘妃曲》诗)

绝望之后的李贺,随之而来的情感即是压抑的精神和情绪,政治仕途的坎坷难进带来的苦痛,对一个少年人来说毕竟是太过沉重了,压抑的精神带来的苦闷抑郁勃发于胸中,形成一股奇崛不平之气。这股气贯注于他的诗歌中,即是触目可见的操调险急处,思绪跳荡处,意境支离处,这一切笼罩在一股愁郁迷离的氛围之中。而在压抑苦闷中的诗人的视野,抬眼所见,必然都覆盖着一层衰败肃杀,愁苦凄凉帷幕。我们来看他的《秋来》:“桐叶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谁看青简编书,不谴花虫粉空蠢!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凄风冷雨之中,一个悲愤的诗人在那里苦吟。整首诗情调悲怆,谴词造句都有一股肃杀之气。这类诗古来许多人都说有“鬼”气,我们今日看来,却正是以鬼写人,鬼充其量不过是诗人心目中的鬼,他的动作和感慨也只不过是诗人内心想象的外化罢了。我们这些千年之后的人们,大可从这种凄冷的意境中寻找到诗人的影子。这其实只是诗人苦闷的投射和象征罢了。

于是绝望之后的诗人成熟了,眼前的景象不忍细看,自身的境况也过于不堪,泪眼模糊之中却见到心灵幻想着的奇异世界。这是一种逃避,却是一种积极意义上的逃避,一种获取平衡的逃避。绝望是逃避的动力,但逃避又成为诗人创作的心理动力。在虚荒怪诞之中,诗人似乎找到了人生的真谛,通过诗作他渲泄着自己的绝望和悲哀,抒发着自己的嘲讽和含泪的苦笑。在对诗歌形式本身的刻意追求,对诗句的辛勤锤炼之中,诗人消磨着绝望苦闷的时日,却写出了一首首迷离凄艳的诗篇。可以说,绝望之后的长吉,和绝望之前的长吉,在刻意为诗这一方面是没有什么差别的,但意绪、情调、思考却迥然不同,形同天壤。而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李贺并没有完全走进虚幻的王国,终其一身,还同有走进这种空间的绝对。他的悲哀、他的愤激、他的愁苦,随着他思考的广阔而上天入地,处处跟从,于是我们永远不可能看到平和风格的李贺,看到中和情调的诗歌,他的跳荡不平的思绪,他的奇突峭刻的诗句,他的惊险急促的诗调,他的凄冷恐怖的境界,他的驳杂不一的风格,都使我们深深地体会到他的孤愤犹在,不平长鸣。于是我们知道他的虚荒诞幻、他的迷离惝恍,从来就不是绝对意义上的逃避,只成其为现实悲哀的衬托和对应。无论他的哪一首诗,哪一种题材,都可以见到满怀奇崛之气的诗人的影子。

内忧外患的结果,终于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李贺诗风,借助于历史的和心理的镜子,透过他的奇诡瑰丽的诗歌风格,我们可以看到他的诗歌在美学上的特征和成就。李贺诗歌的美学特征,第一即是他的强烈的主体投射性。涉世未深的少年人,却受到最残酷,最沉重的打击,他的痛苦使他无暇它顾。所以在长吉的诗作中,我们很少看到劳动人民的影子,偶有涉及,如《老夫采玉歌》,也是写人以宣己,完全是笼罩在诗人的愁郁气息之中。我们也不会在他的作品中找到多少直陈政事、痛斥腐败的东西,这些从表面上看也有,一个社会中人,拿起笔创作即是一个社会的作家,他的作品中不可能没有中唐社会的影子,但这些东西都已被他的主体性观照,投射过了。在李贺诗歌中,强烈的主体投射是其最明显的美学特征。

具体地讲他的主体投射性,即是作品中随处可见的哀愤孤绝的情思,以及他对春花秋月、音乐等诸事物的主体感受和思考。我们看他的代表作《李凭箜篌引》,全诗一开头空中落笔,猜测箜篌的质料,是夸耀,也是渲染。接着第二句即写乐音的响遏行云,迫不及待地定出基调,设置氛围,凸现描写视角。接下去分别写音乐的神奇效果和乐师技艺的高超,极尽奇幻之能事。我们读过之后,自然会很佩服,也很欣赏李凭的技艺。也许我们会有疑问:诗人自己在哪里呢?通篇没有一句自我对音乐的见解,但实际上哪一句都是作者的表白。作者早已把自身的思考放进了青天白云神山仙物之中了,神山仙物听到音乐后的审美效应即是诗人自身感受到的音乐。这种用复合通感艺术思维所开展的描写视角充分体现了诗人神与物游、天人合一的思考,也正是诗人强烈的主体投射的反映。

而另一首《湘妃》,是典型的李贺“鬼”诗题材,也典型表现了他的哀绝之思。“筠竹千年老不死,长伴神娥盖湘水。蚕娘吟弄满星空,九山静绿泪花红。离鸾别凤烟梧中,巫云蜀雨遥相通。幽愁秋气上青枫,凉夜波间吟古龙。”首二句说当时染泪的斑竹,千载连绵,繁殖不绝,长伴着二妃的灵魂,荫盖在湘水之上。接着二句说二妃神灵不可见,只见许多村女在河边歌唱,神的魂魄也不知在何处,九嶷山上只有静静生长的绿草和鲜艳欲滴的红花。后四句是揣想舜和二妃的魂灵在烟云缥渺的苍梧山中彼此往来,而人是看不见的,所以说只见一片幽思愁郁之气,笼罩在青枫之上,到了夜间也听见水下老龙的悲吟。神话传说中的斑竹滴泪,在诗人笔下被渲染得凄凄切切,哀惋绝伦。在这种迷离凄蜿的意境中,隐隐露出诗人主体的忧愁苦闷。不过这一切都已和诗人笔下的景色,幽魂融合一体了。主客体的高度融合正是主体投射的最高表现。

而我们对诗人创作中切入视角的考察,也可以看到主体投射的影子。在李贺的诗作中,处处可见到诗人描写的景物,都有人的动作,人的思考。他的笔下,兰花会笑会哭,马会感叹不遇,鱼龙皆老,蛟兔寒瘦。一个个拟人化的物象背后,隐示出诗人自身的情感思维。本来拟人化的手法前代后辈诗人作品中不乏使用,但李贺运用有其自身特点,用他自己的诗句来说,即是“笔补造化天无功”。拟人化的景物常常失去其自身的某些特点,而拥有了诗人加给它的另一些特点。如他的《五粒小松歌中:“月明白露秋泪滴,石笋溪云肯寄书?”诗人并非单咏明月下松枝滴露,而是用人的心理情趣来代松树设想:他(松)在那里怅恨垂泪:以前和我(松)山中相依的石笋和朝夕在枝头飘浮的溪云,见到我(松)流离失群,不知会不会写信给我(怀念我)?而诗人笔下的仙和鬼,仙气鬼气的描写过后,诗人常常把一个很煞风景的尾巴给它,写出诗人的讥讽嘲弄。看他的《仙人》一首:“弹琴石壁上,翩翩一仙人。手持白鸾尾,夜扫南山云。鹿饮寒涧下,鱼归清海滨。当时汉武帝,书报桃花春。”前四句写仙人们的悠然自得。后两句却写在俗世风情的骚扰下,仙人们情不自禁,去应和人间了,在诗人强烈的主体性观照下,一切物象的剖析、表白都带上了诗人自身的烙印。

李贺诗歌美学的别一个特征是艺术形式上的鲜明创造性、独特性、陌生化美学效果的追求。这主要表现在用词求生、求冷求硬,立意新奇不俗,章法奇突跳荡,境界惝恍朦胧四个方面。李贺诗歌中,少有前人用过的熟词熟字,他的选词用字,总是务求给人以陌生感。。这种陌生感即体现在他多用许多冷色调的字和带有硬性基质的词汇。一些字如“泛”、“凝”、“幽”、“泪”、“冷”、“苦”、“惊”、“血”频频在诗中出现。色调的冷是它们的共同特征。在冷色调字眼的使用中,我们见出诗人的力避陈言的用心和独特的诗情。这种独特即是表现了他的凄惋哀愁的思考,使得诗歌总能使人体会到诗人情思的冷僻,清冷的意象使得诗歌境界异常清幽。而硬基质的形容词、动词的使用在李贺诗中也不时可遇。他的“夜扫南山云”、“燕语踏帘钩”带给我们的新奇感,他的“病容眠清晓,疏桐坠绿鲜”写出的萧瑟之象,我们多能从他的“扫”、“踏”、“病”、“清”、“疏”、“坠”等字的运用中获得。他的比喻中常有用硬重喻轻清的现象,如“羲和敲日玻璃声”,以玻璃以比太阳,是以他们都和光有联系为起点的,但用玻璃声来比喻羲和敲日的声音,67汪习波 李贺诗歌的美学特征及成因却是比得新奇,比得巧妙,使我们不住赞叹诗人的大胆了。

而诗人立意之新奇更足以叫人称赏。看他的《咏怀诗》其一。“长卿怀茂陵,绿草垂石井。弹琴看文君,春风吹鬓影。梁王与武帝,弃之如断梗!惟留一简书,金泥泰山顶。”整首诗的立意,即在全诗前后两部分的衬托对照之中,写出诗人怀才不遇的感慨。李贺更有立意叫人称绝的诗句是在他的细致观察之中。《自昌谷到洛后门》诗中有“石涧冻波声”一句,声音可听,这是常识,气温的冷暖怎么能影响到声音呢?但事实是:气温骤冷,涧水冻结,昔时流水潺潺,现在归于沉寂,这不是声音被冻结了吗?没有细致入微的观察体会,这样的好句子是写不出来的。而“宝枕垂云选春梦”一句的“选”字,运用得最是新奇动人。从来人们的梦,皆是不请自到,好梦也罢,坏梦也罢,人是无权选择的。但诗人偏要让主人公去选。主意巧妙至要主人公以人工补造化之不足。看似“强人所难”,分明写出了主人公的祈盼希冀,正是体贴入微,诗思入神。

读李贺的诗歌,我们发现他的构思奇特,也常常表现在章法的奇特上。诗人多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铺排描写,有时竟至劈空而来,诗歌意象空兀。他的《李凭箜篌引》开首即从音乐效果写起,中间人物的交待只短短一句,使人觉得他的诗中虽有铺张,却也有简括。他的铺张,是为表达自己意绪的浓墨重彩,不厌其烦,他的简括,却有陈言务去、不屑叙述的特点。这种空中着笔,翻空出奇的诗歌开头,确乎是起到了以陌生、突兀带来新鲜的效果。而历来人们所说李贺诗歌的操调险急、生涩难通也正是他章法跳荡不平的一种表现。李贺作诗,极少用律诗形式,而多用古体。但他的.古体较之前人,一个最明显的不同即是章法结构上的层出不穷,极尽变化。他往往是一句几个意象,一句几个说法,起落无端,意态百出。给人的感觉是变化太快、太急,有时甚至显得很乱。

但是我们知道,李贺所写,本质上是他的奇崛不平之思。思考本身的跳断不齐必然使得写出来的诗句显得不协调、不和谐。从这一方面来说,这是创作主体和客体(即作品)之间的契合,它又是协调的,在他的一些好诗中,这方面的协调常能更好地铺排意象,表现主题。《李凭箜篌引》中的诗句,就是在铺排意象中更充分、更方便地写出了音乐效果的不同凡响。而《秦王饮酒》诗的结构,诗句或清新或雄奇,在这种清雄相杂,雄幽缠绕的不和谐中抒发了诗人奇崛不平的思考。时时的对比使读者很快就能体味到强烈的讥讽主题。另一方面,我们也得承认,诗人着实是于“章法不大理会”,常有生涩不通的诗句和结构。那是李贺诗歌的短失之处,我们也无庸遮盖。

境界的迷离惝恍所带来的意境的朦胧美是李贺诗歌又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李贺诗歌选词用字的求生求奇和结构上的奇突跳断本身就会带来诗歌意境的迷幻难解,而他诗歌中大量的神仙、帝王题材也是造成他诗歌境界迷幻朦胧的原因。生于中唐的李贺,前辈诗人的开拓和成就是那样巨大而难以超越,依着前人的足迹他也写了许多明白晓畅的诗歌,但创新求变的趋势却迫使他在形式上和内容上作更远的探索。正是他那奇特的形式和奇幻题材的诗歌,使他迥异于前人,也获得了前人没有过的成就。他的神仙鬼怪之诗,也就成了他的最具独创性的诗篇。少年李贺探幽入仄,走入奇幻的空间,他的天才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我觉得李贺这类写鬼写神的诗篇,在虚幻境界中颇有兴寄,如《苏小小墓》、《秋来》等诗,往往在凄迷哀惋或愤闷不平中寄托了诗人自己的情思。而另一类诗如《秦王饮酒》、《神弦》等,则常常在渲染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嘴角挂着讥讽的笑的诗人。在写神写鬼的荒诞境界中寓有暗讽,结尾总能使人看到作者的谴责的思考,试看他的《神弦》诗:“女巫浇酒云满空,玉炉炭火香冬冬。海神山鬼来座中,纸钱? 鸣旋风。相思木贴金舞鸾,攒蛾一嚏夏一弹。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终南日色低平湾,神兮常在有无间。神嗔神喜师更颜,送神万骑还空山。”前八句确乎如刘辰翁所说:“读此章,使人神意森索,如在古祠幽暗之中,亲睹巫觋赛神之状。”而后四句分明是在辟斥女巫的诡诈和虚妄。总之,这类诗写神写鬼,总能在总体的意境上使人觉得迷离幽暗,甚至险森可怖,创造了一个诞幻的境界。而后来诸家如李商隐、谢翱、徐渭等,也总是在这类词汇和意境上下功夫。本身的朦胧美的魅力丝毫不因为作者的态度而有所改变。正是“作者未必然,读者未必不然。”

最应该提出的还有李贺诗歌中通感手法的运用,他的感觉的交互共通可说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李贺通感的运用,简单的如一种感觉比喻另一种感觉,复杂的如几种感觉混同在一起使用(即复合通感),在他的诗篇中都很常见。典型的如“烹龙炮凤玉脂泣”,以听觉中的一个“泣”字,写出了烹饪着的食物的视感、听感,读着这一句诗,即想见食物的色香味来。“羲和敲日玻璃声”也是听觉、视觉、触觉复合使用,表现力的丰富在这里有很好的说明。应该指出的是,李贺诗中的通感,往往是动作中表现感觉,以听觉来涵盖各种感觉。无论是“银浦流云学水声”,还是“石破天惊适秋雨”,五音繁汇中的音乐感始终是强烈的主旋律。而他更能在色彩感的调动中把比喻、拟人、夸张各种手法交互使用,浓墨重彩,确实是别人很难达到的成功。这种色彩感还常常通过对冷色彩词的使用,硬基质词的形容而得到加强。看他的“桃花乱落如红雨”,他的“小白长红越女腮”,总是觉得像是很高明的青绿国画。

正是在这几方面的独特创造,使他的诗歌产生了语言、意境的陌生化效果。陌生化指的是作家通过塑造设置和现实生活或以往历史绝不相同的场面,把观众从熟悉引入陌生,并在这种强烈的对比和刺激中获得对人生、世界的崭新认识。本来求新求变是文学的永恒主题,但李贺的求新求变有别于他人,即是1,他达到了新和变的目的,自创了一个前人所无的新境界,新天地。2,最主要的,他的求新求变有了一个新的高度,新的造就。他把色彩斑斓,凄冷萧瑟的陌生带入了诗歌。

诗人在陌生化的后面要告诉我们什么呢?从他无意识的那一方面来说,刻意为诗的诗人要通过一个个虚幻的世界来证明一个客观指向的真理:艺术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而这一点最起码部分地达到了目的:我们既然已经对他的诗歌感兴趣,并进而想去理解这个诗歌世界,这本身就是一种认可。而从他有意识的那一方面来说,诗人要通过他的倾诉和暗示来启示读者的,是他因怀才不遇的苦闷而滋生的虚无,以及冷眼旁观中的睿智。绝望和苦闷的诗人,通过诗笔把人们带入了无何有之乡。在这个神话世界里,人们忧愁万种,快乐只如过眼烟云,虚无的影子是始终徘徊在这个世界中并力图劝诫众人的。

可是诗人自己也并没有完全堕入这个无何有之乡。传统的中国儒家文化中从来不曾鼓励完全舍家忘国之人。我们在全部李贺集中都可以处处见到作者对现实政治的隐隐揭示,我们还可以看到诗人自己仍时时在挣扎着,挣扎之后是苦闷、彷徨,苦闷、彷徨中仍在挣扎。诗人处在这种矛盾的执着中,他没有出路,但并不想、也不能在虚无中终结一生,他始终有着怀才不遇带来的愤懑不平,他始终在满腔愁苦中写着一首首哀婉绝伦的诗篇,这些最能反映诗人主体性的作品,完完全全成为诗人苦闷的象征。他是绝望了,但只是对仕途绝望了。对生活、对诗歌,他还是挣扎地坚持着,痛苦地抒写着。其实,他对仕途又何尝彻底绝望呢?幻想中其实还是有一点希冀的。他临死时不是还骗他母亲说他要到天国为官吗?所以他就不是回到清醒理智的现实,而是永远沉浸在苦闷愁郁之中,他的诗篇,就彻彻底底地是苦闷愁郁的象征。这也正是李贺诗歌美学特征的最终总结。

篇4:李贺诗歌中悲剧意识的成因

李贺诗歌中悲剧意识的成因

李贺诗风独特,他以一个苦闷者的身份作着苦闷的诗,诗歌大多浸润着浓厚的悲剧意蕴。

源出于西方悲剧艺术的悲剧意识拓展到所有的艺术门类中可以概括为:对现实悲剧性的认识和对现实悲剧性的一种文化把握。中国是诗的国度,而纵观中国的诗歌史,在自己的诗歌中完整地描绘出自己的“生命悲壮性”的恐怕只有屈原和李贺二人了。与屈原不同,李贺一生所留存的二百多首诗歌中,干预现实政治的诗歌屈指可数,他更多的是在写心,抒发自己无人提携的苦闷、无人理解的忧愁,王世贞说:“李长吉师心,故而作怪。”[1]李贺诗歌中怪异的想象、独特的意象营构及其所体现出的凄艳诡激的诗风其实是他内心苦闷的写照。

一、由对自我才华的自信和家世背景的自豪而产生的自负感

李贺对自己的才华是相当自信的,他相信自己既有奔赴战场为国效力的才能,又有如屈原一般的文学天赋,他在自己的诗歌中不断宣扬自己,期望能够得到有德有才之人的赏识。他相信自己能够在战场上建立一番功业,从而不辱自己“唐诸王孙李长吉”的高贵地位:“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南园》其五);“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雁门太守行》);“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致酒行》);在得遇韩愈和皇甫慕名造访的时候,李贺觉得自己大展宏图的机会来了,昂扬之情溢于言表:“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高轩过》)。可以说,李贺终其一生都在等待着有识之士的提拔,渴望着能为国效力,以不辜负自己“壮士”的良好身体条件和“皇孙”的显赫家族地位。

虽然李贺人生的终极目标在建功树勋、施展自己的军事才能,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看中自己在文学上的天赋。“斫取青光写楚辞,腻香春粉黑离离。无情有恨何人见?露压烟啼千万枝。”(《昌谷北园新笋四首》(其二)可见李贺对自己诗歌无人赏识的状况是很痛心很介意的。

除了自己在诗歌上的天赋和从未得以付诸实践的军事能力,另一大令李贺时时引以为傲的就是他自认显赫的家族背景了。

李贺是李唐王朝宗室的子孙,“系出郑王后”[2]。作为宗室后裔,他自视甚高,在诗中一再以“皇孙”、“宗孙”、“唐诸王孙”称呼自己,希望致身通显,获得较高的地位和享受。如《金童仙人辞汉歌》的序中,李贺如是写道:“魏明帝青龙九年八月,诏宫官牵车西取汉孝武捧露盘仙人,欲立置前殿。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唐诸王孙李长吉遂作《金铜仙人辞汉歌》。”在《唐儿歌》的.结尾,李贺直接提醒世人道:“莫忘作诗人姓李”。毫无疑问,李唐后裔这一特殊的身份地位是很被李贺所看中的,因为这是他优于那些平民百姓的地方,也几乎是家境贫寒而地位低微的李贺唯一可以藉以致身通达的救命稻草了。因此,他很以这一身份为傲,在诗歌中一再地提及自己高贵的血统,以期获得心理的满足和物质的利益。

二、因生理原因和家族现状而形成的沉重的自卑感

李商隐《李长吉小传》是这样描述李贺的长相的:“李贺细瘦,通眉,长指爪。”李贺自己的诗歌中也有对自己外貌的描写,如在那首著名的抒写心志的《高轩过》中,李贺即称自己是“庞眉书客”,此外还有“巨鼻宜山褐,庞眉又苦吟”(《巴童答》)、“长眉对月斗弯环”等。长眉巨鼻,毛发稀疏,指长体瘦,李贺的外貌确实有点让人不敢恭维。此外,李贺的身体状况也很差。他自幼体质羸弱,在药物的陪伴下长大。“虫响灯光薄,宵寒药气浓”(《昌谷读书示巴童》),“泻酒木兰椒叶盖,病容扶起种菱丝”(《南园》),他甚至开始自嘲“病骨犹能在,人间底事无。何须问牛马,抛掷任枭庐”。常年的生病吃药很容易磨损一个人的锐气,何况是李贺这样一个志存高远的有志青年,孱弱的身躯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他的斗志,增强了他的自卑感。除了相貌的与众不同和身体的羸弱,造成李贺自卑心理的还有他身上所体现出来的早衰的气质。“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咏怀二首》其二);“终军未成传,颜子鬓先老”、“思焦面如病,尝胆肠似绞”(《春归昌谷》)。早衰的征兆在李贺的心中激起的是一种强烈的死亡预感,他不可能像同龄人那样将死亡看作是一件遥远的事情,因为病痛随时可能夺走他的生命。这对任何一个年轻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心理煎熬,何况是李贺这样一个生性敏感脆弱的人。

我们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是李贺连最基本的“革命”的素质都不具备:形象不佳、体质羸弱、未老先衰。这些与生俱来的缺点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因此他常常是自卑的,不与人交友,稍遇挫折即唉声叹气,他的诗歌也大多自己意欲与世抗争而又无法抗争的事实,渗透出浓厚的悲剧意蕴。

前述,李贺“系出郑王后”的王室后裔身份很令他自豪,但就这一点来说,李贺其实是有着双重情感的。在《宗室世系表》里,根本看不到李贺家里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这说明李贺这个“郑王之后”可能只是当初郑王的一个庶出分支,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家道中衰,和显赫的李唐王室越来越疏远,以至沦为一介平民了。要不然,李贺的父亲李晋肃也不会只做过“陕西令”这样的小官了。这些李贺不会不清楚,只是,对于一无所有的李贺来说,“王室宗孙”的身份已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所以,没落贵族的身份让李贺又自豪又自卑,在他不断宣称自己“皇孙”、“宗孙”、“唐诸王孙”的身份的时候,隐藏在慷慨激昂的文字背后的,是一颗自卑而又落寞的心和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哀。李贺王室宗孙的家族背景实际上并未给他的仕途和生活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相反,由于顶着贵族的头衔而长期无人提携,李贺的宗室情节反倒成了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沉重心理负担。

三、自卑和自负两种情感无法平衡下生出的苦闷感

李贺的情感世界是复杂而不平衡的,一方面,他自我尊崇,要求确立个人的独立品格;另一方面,他又常常顾影自怜,想得到别人的提携和保护。在自负和自卑这两个极端中间,他始终没有找到真正的平衡。正如学者所评价的:“生活越不如意,越想象。而想象超越现实,反衬现实越凄苦。这样连锁式的反应,使李贺陷入愁苦,无法自拔。”[3]因此,李贺常常是苦闷的,袁行霈先生甚至直称李贺的创作为“苦闷的诗歌和诗歌的苦闷”:“李贺是一个苦闷的人,他的诗歌主题,一言以蔽之就是抒写内心的苦闷。他的诗歌艺术,一言以蔽之就是苦闷的探索。只活了27岁的李贺,以他一生的苦闷,在诗歌艺术上做出了新的突破”[4]。

自负和自卑的情感无法平衡,催生出了李贺苦闷的情绪,这种情绪发而为诗歌,常常是语带激愤的:“病骨犹能在,人间底事无。何须问牛马,人间底事无”(《示弟》);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开愁歌》)。他的诗歌还常常透露出日暮途穷的凄凉感:“镜中聊自笑,讵是南山期”(《咏怀》二首其一);“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将进酒》)。虽然李贺也有一部分抒发意欲建功立、实现人生抱负的诗歌,但显然,此类充满着苦闷和不满情绪的诗歌占据了其诗作的大半壁江山。王世贞曾说:“李长吉师心,故而作怪”(《唐音癸签》卷七引),李贺就是太注重自己的内心感受了,时时处处都在抒写自己的心志,将自己的内心感受不加选择地全部倾注到笔端,从不考虑这样做是否合适。在他看来,诗歌最重要的功能就在于写心,否则,他的诗歌在后世也不会引起那么多命运之士的共鸣了。

篇5:李贺诗风成因探究

李贺诗风成因探究

李贺因其诗风奇谲诡异被世人誉为“诗鬼”,他以其独有的“虚荒诞幻”在诗人辈出的唐代独占一角。

李贺为什么会写出那么多“虚荒诞幻”的诗,究其原因主要有:当时的潮流对他的影响及他自身的因素,本文主要分析宗族情结对他诗风的影响

“贺,王孙也。所忧宗国也,和亲之非也,求仙之妄也,藩镇之专权也,阉宦之典兵也,朋党之衅成而戎寇之祸结也。以区区奉礼之孤中,上不能达之天子,下不能告之群臣。唯崎岖驴背,托诸幽荒险涩诸咏,庶几后之我者。而世不察,以为鬼神悠谬不可知,其言既无人为之深绎,而其心益无自明,不亦重可悲乎!”这段话概括了李贺不得志的一生,因不得志而托诸于诗,这是李贺诗风形成的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

李贺,远祖显赫乃高祖李渊的叔父李光,但到他这一代,家族早已败落,他没有享受到半点贵胄的荣光,李贺的父亲不过作了“边上从事”一小官。李贺一生都没有沾上祖上的阴德,倒是祖先创下的伟业让他耗尽心力,一生都为恢复家业、复兴宗室而幻。

想着!

王室之后的尊贵与出身的贫寒形成的落差让李贺天生就有不得志的感觉,但贵胄的自尊又总唤起他对姓氏的自豪,宗族情结成了他一生的支撑。在他的许多诗歌中都流露出这种宗族情结:“宗孙不调为谁怜”(《仁和里杂叙皇甫湜》),“莫忘作歌人姓李”(《唐儿歌》),“唐诸王孙李长吉”(《金铜仙人辞汉歌》),他不时地提醒别人他是王室之后,似乎想借高贵的出身为仕进寻找一个理论根据。既然为王室之后,王室的安危于他则变得十分重要,看着世风日下,他痛苦不堪,总想力挽狂澜,而能够为社稷出力的必要途径只有一条:出仕。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正在李贺为宗室的复兴摩拳擦掌的时候,王室的大门却永远地关闭了。

孔子为世代读书人立下“学而优则仕”的古训,像李贺这样的寒士贵族对因书而仕的热望更为迫切:恢复家业在它,复兴王朝也在它。科举考试倾注了他所有的热情和希望。

凭他的才气与名望,出仕理应畅通无阻,元和五年(810)冬,李贺满怀信心地赴京赶考。万事俱备,唯欠一仕。科考顺利他便能够施展他的抱负,力挽狂澜指日可待。

天意弄人,所有的信念一瞬间完全倒塌。古代十分讲究名讳,而李贺恰恰犯了此忌。他的父亲名晋肃,“晋”与“进”同音;若执意要参加进士举,便不可避免地要背上“不孝”的骂名,进而可以推知,“不仁”“不义”“不忠”等骂名会纷至沓来,人言可畏,李贺背不起“不孝”的骂名,儒家的正统教育让他望而却步,尽管韩愈为他作了《讳辩》,全力辩解并鼓励他去应试,可韩愈的热心没能留住李贺离去的脚步:在世俗面前,他的抱负被击得粉碎。

李贺失去了仕进的敲门砖,仕门永远被关闭了,光耀门庭、恢复家业的宏图伟志顿时化为泡影,他唱着:“雪下桂花稀,啼鸣被弹归。关水乘驴影,秦风帽带垂。”(《出城》)逃也似的.离开了京城,“从此郁郁不得志成了他一生化不掉的心理情绪。”

经过此番打击,李贺更加地“神出鬼没”,潜心钻研鬼神诗歌。现实世界给他的打击太沉重,在鬼神世界里他还能自由呼吸,经过这番打击,李贺的诗作再也不是传唱于楼台舞榭的绮靡之音;而是变得鬼气森森、虚荒诞幻。

古代知识分子还有一条踏入仕门的道路:诗文直达王者,不能从“正门”进去,选择“旁门“也不失为良策,李贺希望自己的诗才能为王者所识,但此时的唐王朝已非昔日盛世,朝廷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寻章摘句老雕虫,晓月当帘挂玉弓。不见年年辽海上,文章何处哭秋风。”(《南园》)天子已无暇顾及“雕虫”之技了。李贺从“旁门”入仕的希望也落空了,他绝望地写下了鬼气最浓的《秋来》:“恫风惊心状士苦,哀灯络纬啼寒素,谁看青简一编书,不遣花虫粉空蠹。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李贺是一个苦闷的诗人,一言以蔽之就是抒写内心的苦闷,他的诗歌艺术,一言以蔽之就是苦闷的探索。”李贺排遣苦闷的方式便是选取了“虚荒诞幻”的风格。

篇6:李贺诗歌选读

原诗:

龙脊贴连钱,银蹄白踏烟。无人织锦韂,谁为铸金鞭。

翻译:

良驹风神真难见,贴钱花纹紧相连。

骏马奔驰蹄如飞,烟尘掩映蹄铁现。

宝马本应一流配,无人织就云锦鞍。

快马神鞭方耀眼,谁为铸就黄金鞭?

简析:

一句直接描写其花色与众不同,雄健的宝马脊背上毛色呈现出铜钱连接的图案。二句写马驰骋如风,卷起的尘埃有如烟尘,只见银白色的马蹄在扬起的`尘埃中有如闪电划破乌云,让人想象到,宝马飞奔有如腾云驾雾,轻捷如飞,多么神勇,多么雄健,多么剽悍!接下去一转,龙马本应配金鞍,可是,就连一个障泥却也无人为它织就,有哪里还会有人为它打造贵重的马鞭?后面两句没有直接对马进行描写,而是用议论的笔调,写马没能得到应有的待遇。显然,这是借马的遭遇暗喻自己的人生际遇: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和启用,而是遭受冷遇与怠慢。自然,抒发的是怀才不遇的不平与愤懑,壮志难酬的痛苦与无奈。

原诗:

腊月草根甜,天街雪似盐。未知口硬软,先拟蒺藜衔。

翻译:

寒冬腊月雪满天,铺天盖地好似盐。

青草精料不曾有,慢嚼草根满嘴甜。

只是不知年岁老,嚼口先试硬和软。

篱笆墙上铁蒺藜,心想顺势口中衔。

腊月飞雪漫天,铺满大地,好似洁白的海盐。这样寒冷的冬天,自然青草难觅,只好嚼食草根。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嚼得动不,于是先尝试着嚼一嚼蒺藜。

简析:

这首诗先来了个整体环境描写,将马的故事安排在一个风雪飘飞,大地奇寒的大背景之下,这就预示着马不会有好的遭遇。果不其然,写了一个特定的场面:主人搂着一堆干草根,丢到马前面,说,马儿啊马儿,你看天寒地冻,大雪封山,哪能弄到草料啊,你就将就将就吧,这些草根甜着呢。说完,主人走了,留下一堆草根。接着写了一个细节,没有麦麸子,没有谷子,没有大豆,也没有高粱,面对一堆干草根,马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嚼得动这些草根。于是便预做准备,把铁蒺藜衔来嚼嚼,看看还嚼得动不。一个特定的环境,一个特定的场面,一个特定的细节,表达出一种特定的内心感受。

上面一首是从马的配饰写马没有得到公正的待遇,这一首则是从马的饲料来写马悲惨的遭遇:苦寒的冬天,衔着铁蒺藜来试试自己的咀嚼功能,看看对填肚子的草根还能不能对付。

篇7:李贺诗歌风格

李贺诗歌风格

李贺诗歌充满奇崛冷艳、幽冥凄冷和荒诞离奇的风格色彩,他笔下的诗歌世界充满了鬼气和阴暗之色,却也不乏明洁的色彩。

一、李贺诗歌的总体特征

幽冷、荒诞是李贺诗歌的整体风格。杜牧在《李长吉诗歌序》中曾用“鲸鳌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概括李贺诗歌总体风格,并高度赞扬了李贺天才般创作才能。钱钟书先生则认为,李贺的苦心创作,专在修辞设色上用力,不考究命意谋篇,同时指出李贺虽然立意谋篇不能情意贯注,而修辞设色,确实有惊心动魄、爽肌刺骨的力量。

钱钟书先生对于李贺诗歌的品评非常独到,钱先生说:“长吉词诡调激,色浓藻密”,概括出了李贺诗“构思奇特、想象诡异、手法新颖、意象跳跃、语言峭奇、瑰丽”等艺术特点。

二、李贺诗歌的文体风格

文体风格的表现总是离不开具体可感的语言形式,用字不仅是语言艺术技巧,同时也是创作主体胸襟、才思的反映。李贺诗歌的文体风格在“炼字”中得到充分体现。钱钟书先生《谈艺录》 “长吉字法”论李贺诗风虚幻荒诞、词诡调激,凝重险急,指出其用字上的特点。李贺用字刻意求奇, “无一句不经百炼”。李贺诗中常常出现创新词,长吉诗中“奇”处处可见。在《感讽五首・其五》中“蟾光挂空秀”的“蟾光”指月;《贵公子夜澜曲》“腰围白玉冷”的“白玉”指腰带;《南山田中行》“冷红泣露娇啼色”中的“冷红”指秋花;以上所举,正是钱先生论李贺用字中所说“长吉好用代词,不肯直说物名。如剑曰‘玉龙’酒曰‘琥珀’”,以新奇之物代替常见之物。

李贺诗中的离奇比喻也同样是求新,李贺抓住喻体的.特征,淋漓尽致的发挥想象。以此向读者展示一个迥异的艺术世界。《大堤曲》中的“今日菖蒲花,明朝枫树老”一句,把难得一见的“菖蒲花”与多节的老“枫树”相对,用“菖蒲花”比喻容易流逝的女子的青春年华,用多节的老“枫树”比喻老丑之状,用这两种植物来曰美曰丑,颇具令人震撼的审美效果。

李贺“好取金石硬性物作比喻”, “昆山玉碎凤凰叫”、“荒沟古水光如刀”。李贺也喜欢用动词、形容词之“有硬性者”,如“空白凝云颓不流”“霜重鼓寒声不起”。钱钟书说 “长吉化流易为凝重,何以又能险急。曰斯正长吉生面别开处也。”钱先生把李贺诗歌比作如冰山之忽塌,沙漠之疾移,说其“势挟碎块细石而直前,虽固体而具流性也。

李贺诗中修辞手法多样,无论是淋漓尽致的想象,还是天马行空的夸张,都体现了其诗歌的“炼字”艺术,展示了非凡的创造力。

李贺善于营造幽冥凄冷诗境,往往选取一些冷僻的意象。“秋”“月”“霜”“冷”“血”“泪”等意象,如“星依云渚冷,露滴盘中圆”,“竹黄池冷芙蓉死”,“秋明空旷间”,“幽愁秋气上青枫,凉夜波间吟古龙”。这些“冷”的意象更是与“鬼”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钱钟书说李贺能营造出“意境阴冷,悚人毛骨”的鬼的意象。

《南山田中行》中“秋野明,秋风白,塘水虫啧啧。云根台藓山上石,冷红泣露娇啼色。 荒畦九月稻叉牙,蛰萤低飞陇径斜。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这首诗首两句,描绘了秋季原野的景色,秋风掠过的田野、秋风淡白,塘水澄清,虫声唧唧,具有一种素雅、苍茫之感。长满苔藓的石头上,云雾缭绕,红花上依旧缀着冷露,像哭泣的女郎一般。野田稻熟,叉芽待割,这本应是繁荣浑厚之感,可接着,暗淡的残萤在田径上低飞而过,顿时削弱了这种爽朗之感,而后两句更是阴森、凄冷,石隙间的泉水低落到了沙上,冷森的鬼火点缀在松枝之间,上句描画所闻的幽冷,下句描画所见的幽冷。这首诗把深秋时分的原野上的情景描画得鲜明、细致,而诗尾仍未摆脱“冷”的气质,依旧充满幽冷的色彩。由这首诗,我们不仅看到了李贺作为写“冷”大师的用笔之妙,也看到了他诗中所展现不多的明洁、灵动、素雅之感,而这种风格除了一系列“鬼诗”外,在他其他题材诗篇中也能找到,虽然描写的不多,其中也会包含些许抱怨、牢骚,可仍是表现了他那种充满希望,不甘颓老,内心充满欣喜之感的感情。而他的艳情诗虽然会写的直白显露,为人诟病,可是却也有一种放荡洒脱的情绪于其中,旖旎之气十足。这也就是杜牧为李贺诗歌诗集作序所说:“云烟绵联,不足为其态也;水之迢迢,不足为其情也;春之盎盎,不足为其和也;秋之明洁,不足为其格也”。

综上所诉,李贺凭借其奇气、其奇才,在百花争艳的唐代诗坛上独放异采。钱钟书先生以敏锐而独到的观察力对李贺诗歌进行了多方面的研究和评论,他对于李贺诗歌的整体把握,对于李贺修辞设色的鉴赏,对于他炼字艺术的品评,都为我们研究李贺提供了宝贵的理论依据。

篇8:李贺诗歌集注

《李贺诗歌集注》是对李贺诗歌的注释,在宋代即已开始,到清代为止,共有注本十余种之多。清人王琦的《李长吉歌诗汇解》,对以往各家之说,颇能博取慎择,折衷是非,是比较详明的一种。姚文夔的《昌谷集注》,钩稽史实,以史证诗,虽不免穿凿附会,但也有值得参考之处。方扶南的《李长吉诗集批注》,诗没有刻过的抄本,评笺虽然简略,也有一些独到的见解。

作者介绍

代诗人李贺(790~816)世称:李长吉、鬼才、诗鬼、李昌谷、李奉礼,与李白、李商隐三人并称唐代“三李”。家居福昌之昌谷,后人因称李昌谷。 李贺是中唐重要的作家。因为政局混乱及自身失意,其诗多揭露时弊之作和愤懑不平之音。既有昂扬奋发之气,也有感伤低沉之情;既有热烈奔放的抒怀,也有凄冷虚幻的意境;既有朴素唯物主义思想,也有及时行乐的颓唐。他作诗态度认真严肃,呕心沥血,属意创新,形成了想象奇特、思维奇谲、辞采奇丽的独特风格。在同时代的韩、孟、元、白诸家之外别树一帜,启迪了晚唐的诗歌创作。但由于过分标新立异,也有的'作品晦涩险怪。有《李长吉歌诗》。

篇9:李贺诗歌集注

雁门太守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 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 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 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 提携玉龙为君死。

注释

⑴雁门太守行:古乐府曲调名。雁门,郡名。古雁门郡大约在今山西省西北部,是唐王朝与北方突厥部族的边境地带。

⑵黑云:此形容战争烟尘铺天盖地,弥漫在边城附近,气氛十分紧张。摧:毁。甲光:指铠甲迎着太阳发出的闪光。金鳞:是说像金色的鱼鳞。这句形容敌军兵临城下的紧张气氛和危急形势。

⑶甲光:铠甲迎着太阳闪出的光。甲,指铠甲,战衣。向日:迎着太阳。亦有版本写作“向月”。向:向着,对着。金鳞开:(铠甲)像金色的鱼鳞一样闪闪发光。金:像金子一样的颜色和光泽。开:打开,铺开。

⑷角:古代军中一种吹奏乐器,多用兽角制成,也是古代军中的号角。

⑸塞上燕脂凝夜紫:燕脂,即胭脂,这里指暮色中塞上泥土有如胭脂凝成。凝夜紫,在暮色中呈现出暗紫色。凝,凝聚。“燕脂”、“夜紫”暗指战场血迹。

⑹临:逼近,到,临近。易水:河名,大清河上源支流,源出今河北省易县,向东南流入大清河。易水距塞上尚远,此借荆轲故事以言悲壮之意。战国时荆轲前往刺秦王,燕太子丹及众人送至易水边,荆轲慷慨而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不起:是说鼓声低沉不扬。

⑺霜重鼓寒:天寒霜降,战鼓声沉闷而不响亮。声不起:形容鼓声低沉;不响亮。此句一作“霜重鼓声寒不起”。

⑻报:报答。黄金台:故址在今河北省易县东南,相传战国燕昭王所筑。《战国策·燕策》载燕昭王求士,筑高台,置黄金于其上,广招天下人才。意:信任,重用。

⑼玉龙:宝剑的代称。君:君王。

李凭箜篌引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注释

⑴李凭:当时的梨园艺人,善弹奏箜篌。杨巨源《听李凭弹箜篌》曰:“听奏繁弦玉殿清,风传曲度禁林明。君王听乐梨园暖,翻到《云门》第几声?”“花咽娇莺玉嗽泉,名高半在玉筵前。汉王欲助人间乐,从遣新声坠九天。”箜篌引:乐府旧题,属《相和歌·瑟调曲》。箜篌:古代弦乐器。又名空侯、坎侯。形状有多种。据诗中“二十三丝”,可知李凭弹的是竖箜篌。引:一种古代诗歌体裁,篇幅较长,音节、格律一般比较自由,形式有五言、七言、杂言。

⑵吴丝蜀桐:吴地之丝,蜀地之桐。此指制作箜篌的材料。张:调好弦,准备调奏。高秋:指弹奏时间。这句说在深秋天气弹奏起箜篌。

⑶空白:一作“空山”。《列子·汤问》:“秦青抚节悲歌,响遏行云”。此句言山中的行云因听到李凭弹奏的箜篌声而凝定不动了。

⑷江娥:一作“湘娥”。李衎《竹谱详录》卷六:“泪竹生全湘九疑山中……《述异记》云:‘舜南巡,葬于苍梧,尧二女娥皇、女英泪下沾竹,文悉为之斑。’一名湘妃竹。”素女:传说中的神女。《汉书·郊祀志上》:“秦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这句说乐声使江娥、素女都感动了。

⑸中国:即国之中央,意谓在京城。

⑹昆山玉碎凤凰叫:昆仑玉碎,形容乐音清脆。昆山,即昆仑山。凤凰叫,形容乐音和缓。

⑺芙蓉泣露、香兰笑:形容乐声时而低回,时而轻快。

⑻十二门:长安城东西南北每一面各三门,共十二门,故言。这句是说清冷的乐声使人觉得长安城沉浸在寒光之中。

⑼二十三丝:《通典》卷一百四十四:“竖箜篌,胡乐也,汉灵帝好之,体曲而长,二十三弦。竖抱于怀中,用两手齐奏,俗谓之擘箜篌。”“紫皇”:道教称天上最尊的神为“紫皇”。这里用来指皇帝。

⑽女娲:中华上古之神,人首蛇身,为伏羲之妹,风姓。《淮南子·览冥训》和《列子·汤问》载有女娲炼五色石补天故事。

⑾石破天惊逗秋雨:补天的五色石(被乐音)震破,引来了一场秋雨。逗,引。

⑿坤山:一作“神山”。神妪(yù):《搜神记》卷四:“永嘉中,有神现兖州,自称樊道基。有妪号成夫人。夫人好音乐,能弹箜篌,闻人弦歌,辄便起舞。”所谓“神妪”,疑用此典。从这句以下写李凭在梦中将他的绝艺教给神仙,惊动了仙界。

⒀老鱼跳波:鱼随着乐声跳跃。源自《列子·汤问》:“瓠巴鼓琴而鸟舞鱼跃。”

⒁吴质:即吴刚。《酉阳杂俎》卷一:“旧言月中有桂,有蟾蜍。故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树创随合。人姓吴名刚,西河人,学仙有过,谪令伐树。”

⒂露脚:露珠下滴的形象说法。寒兔:指秋月,传说月中有玉兔,故称。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注释

燕山——山名,在现河北省的北部。

钩——弯刀,是古代的一种兵器,形似月牙。

金络脑——用黄金装饰的马笼头,说明马具的华贵。

李贺经典名句

我使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致酒行》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南园》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南园》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马》

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马》

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梦天》

篇10:李贺鬼诗的成因

李贺鬼诗的成因

李贺擅长写鬼诗,他善于用幽凄的笔墨表现鬼域和冥界。

李贺人生虽然短暂,只走过了二十七个春秋,但是他却给我们留下了240多篇璀璨夺目、精妙绝伦的诗篇。这些诗歌有对理想的热情讴歌,有对现实清醒的观察和批判,也有对人民疾苦的同情和对劳动的歌颂,更有他对生命本质的深切体验。他对生命本质的体验或表现为对天国的梦幻,或表现为极度绝望后的狂歌滥饮,或表现为对鬼域的控诉,从中我们看到一个天才诗人在命运面前的痛苦心灵。

李贺写得最多的诗是描写鬼象与冥界,即人们所说的鬼诗。在鬼诗中常常看到这样的物象:牛鬼蛇神、死人幽魂、荒坟野墓、血雨白骨、酸风瘦马、寒兔妖狐、怨月啼花、枯枝败叶……李贺采用浪漫主义手法,以奇特的构思勾画了一系列鬼魂形象。如“海神山鬼来座中”(《神弦》),“耕人半做征人鬼”(《白虎行》),“愿携汉戟招书鬼”(《绿章封事》),“千岁石床啼鬼工”(《罗浮山人与葛篇》),“嗷嗷鬼母秋郊哭”(《春坊正字剑子歌》),“鬼灯如漆点松花”(《南山田中行》)。一言以蔽之,李贺与鬼结下了不解之缘。李贺也因此被誉为“鬼才”“鬼仙”“诗鬼”。李贺为什么要写鬼呢?笔者在这方面做了以下探讨。

一、国家的危机是李贺鬼诗形成的社会背景。

李贺生活在中唐后期,他的一生经历了德、顺、宪三朝。继安史之乱后,又遭李怀光、朱叛乱。德宗惟恐再生事端,对割据一方的藩镇一味姑息。宪宗继位后,曾励精图治一番,先后平定了四川和淮西的叛乱。中央权威一时大振。然而“中兴”不久,宪宗就被太监、仙道征服,一味采服金丹,以求长生不老;平蔡之后,更加骄奢,大兴土木,广征赋税,使本已陷入困境的国家经济进一步恶化。他重用李逢吉,造成了“八关十六子”的腐败局面;重用李吉甫、令狐楚,后果是连绵不断的“党争”之祸。李贺本来是有雄心壮志的人,他想“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苦昼短》)。但生活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之中,“以区区陇西奉礼之孤中,上不能达之天子,下不能告之群臣,惟崎岖驴背”。欲报国而无门,只能痛苦、彷徨、忧怨、愤懑。他悲愤地喊道:“天眼何时开?”(《赠陈商》),也只好致力于创作鬼诗意象来表达对罪恶现实的厌恶和否定。

二、前代诗人与诗坛风尚的影响是李贺鬼诗形成的外在动因。

其一、楚文化的熏陶。楚文化特别是楚辞对李贺鬼诗创作有着深刻的影响。李贺多次表现出对楚文化的偏嗜,如“咽咽学楚吟”“斫取青光写楚辞”,他痴迷楚文化甚至到了“楚辞系肘后”的地步。从《神弦》《神弦曲》《神弦别曲》可以看出来,诗人创作鬼诗,受屈原“楚辞”的影响极深。如《苏小小墓》,诗的主题和意境就明显受到《九歌・山鬼》的影响。

苏小小鬼魂那兰露啼眼,那风裳水,不就有山鬼“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的影子么?西陵下风雨翠烛的境界,与山鬼期待所思不遇时“雷填填兮雨冥冥”“风飒飒兮木萧萧”的景象同样凄冷。所以施补华说:“李长吉七古,虽幽僻多鬼气,其源实自《离骚》来,哀艳荒怪之语,殊不可费!”

其二、杜甫的影响。杜甫在诗中多次写鬼,如“山鬼迷春行”(《祠南夕望》)“山鬼吹灯灭”(《移居长安山馆》)“卧病识山鬼”(《奉酬薛十二丈判官见赠》)“战哭多新鬼”(《对雪》)“魑魅喜人过”(《天末怀李白》)等等。这些鬼形象构成了谲诡诞幻、阴森可怖的诗境,这样的诗境在李贺诗中比比皆是,说明杜甫影响了李贺的鬼诗创作。

其三、诗坛风尚的影响。鬼入诗的'先例开始于汉时的古挽歌,如《蒿里行》:“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诗中想象“聚敛魂魄”的坟场,感叹“催命鬼”的逼迫;汉末阮《七哀诗》设想死后置身“冥冥九泉室,漫漫长夜台”的情景;南朝鲍照在《松柏墓篇》描写了他作为一个有感觉的死人在坟墓中的种种难以忍受的苦况,“鬼神来依我,生人永辞决”;盛唐诗人开始用冤魂和鬼火描绘战场,岑参诗中有“夜静天萧条,鬼哭夹道旁”等等……到了李贺生活的贞元、元和时代,以鬼入诗更是俨然成了风气,如刘义的“冤魂不入地,骷髅哭沙目”,刘言史的“远火荧荧聚寒鬼,绿焰欲消还复起”。诗坛写鬼的风尚给李贺创作鬼诗以深刻的启示和坚实的基础。

三、人生遭遇是李贺鬼诗形成的内在根据

《新唐书》说李贺“系出郑王后”,算是皇家宗室,但谱系已远,家道早衰。李贺却很以自己的家世为骄傲,常在诗中自称“陇西长吉”“唐诸王孙”,正因为诗人内心总以“龙种”自居,因此他自幼便有以天下为己任的雄心。加之李贺自幼才气惊人,七岁写出“高轩过”,惊动文章巨公韩愈和东京才子皇甫。在李贺看来,自己既是皇室后裔,又有超人才华,理当享受王胄的富华。然而现实生活却与他内心期望大相径庭,加上得罪权贵,他被剥夺参加进士考试的资格。在这种严酷的现实面前,诗人浪漫的理想、冲天的激情和困顿的现实使诗人陷入一种阴郁冷僻的心境中。加上自幼体弱多病,且形貌奇丑,更增添了诗人心中的阴影。

四、佛道教义是李贺鬼诗形成的文化氛围。

李贺生活的时代,佛教、道教盛行,而佛教与李贺的生活有一定的联系,佛家故事中美丽虚妄的神仙和狰狞可怖的鬼怪给酷爱阅读佛经的李贺以极大的影响;唐代寺庙壁画呈现的诡怪神奇的佛教艺术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诗人鬼诗的创作。

李贺僻性高才,观察思考问题容易走极端,当他有感于人生失意、光阴易逝、生命短促时,其心理便从潜望生命永恒欢乐的存思一变而为关注死亡神秘恐惧的偏至。这种心理两极与道教教义中的生与死、仙与鬼、欢乐与恐惧的二元构架的契合,使李贺投入道教文化的怀抱,去窥视鬼的世界和欣赏神秘阴森、怪诞恐怖的场面。

总之,李贺鬼诗是中唐黑暗现实与诗人自身遭遇结合的特殊产物,它受到楚文化的熏陶,是与前代诗人和诗歌风尚以及佛、道文化的影响分不开的。可以说,李贺鬼诗是中国诗坛上的一株奇葩。

篇11:李贺鬼诗创作心理及创作成因

李贺鬼诗创作心理及创作成因

李贺是中唐最具代表性的诗人之一,李贺仕途不顺,但很早便在诗坛扬名。

李贺他是天才,更是时代逼出来的“鬼才”。李贺是古代诗史中的怪杰,其意象的奇诡、意境的迷离、色彩的斑斓,吸引着人们不断的探究。

孟修祥曾提出:“李贺的变态心理在其诗歌创作中,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心理的异常使他的感受力得到充分的发展,从而导致对世界的深刻体验。”他又提出:“李贺则是带着悲剧性的幽恨郁闷,寻找心理的安慰,借游仙、梦天维持一种心理的平衡。因此,仙的一面是作为畏死畏病畏鬼的心理补偿和平衡形态显现于贺诗中的。”

宗室后裔的身份,天赋的才情都使诗人自傲自大,觉得自己非常人可比;而中唐衰败的严峻现实,疏远了的世系,窘困的家境,特别是病弱的体质,丑陋的外貌则又使其感到极度的自卑自贱,在现实与理想的矛盾冲突碰撞中,造成诗人变态的心理和病态的人格,使之陷入并沉溺于这种矛盾痛苦的心境中而不能自拔。这是李贺诗风形成的重要愿意之一。因此,其诗歌也常表现出一种浓厚的感伤气质和病态的美。李贺在精神上同现实世界格格不入,既为世道所不容,亦未能退循于山水之中,诗人只能沉溺于自己的内心世界中,抒写心中关于生与死的苦闷。对死亡世界的`摹写与探索,正是李贺灵魂深处求生意识的强烈表现。

李贺通过“鬼”诗的创作,对人生人性普遍性的苦闷――死与生问题,也进行了极有意义的探讨。李贺诗风形成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受着时代和当时文艺思潮的影响。陈允吉在《说李贺<秦王吟酒>中的“狞”――兼谈李贺的美感趣味和心理特征》中分析了“元和之风尚怪”的时代审美特征,“鉴于他们这种变异了的心理状态,这些诗人一般都不很乐意单纯去写人们日常生活中被认为是赏心悦目的东西,也经常有意识地去破坏作品艺术形象在感觉上的自然与和谐。他们最大的兴趣是在搜罗一些平常人看起来是属于丑恶和可怕的东西,然后用很强的力量把它们纳入诗的世界。”“他们就是受这种反常的美感趣味所支配,极力在诗中塑造一些容易引起精神颤栗和震动的形象,使自己在这个创作的过程中得到某种心理的满足。”特殊的时代审美特征,造成了李贺复杂的思想内容和独特的表现形式,而产生这种“虚幻荒诞”的作品。所以,李贺实在并不是天生的“鬼才”、“鬼仙”,而是时代社会所逼迫出来的。

李贺是最富于想象力的,而他的想象,更近于一种病态的天才的幻想,是常人的思维很难进入的。这些奇异乃至荒诞的想象,充分地将其内在心理与主观情感施诸诗章。同时,李贺极注意语言、意象的新颖,常用不寻常的组合来取得特殊效果,给人以心理的刺激。抑郁、痛苦的心境,使李贺搜寻新颖意象时,多偏重于枯寂幽僻的一类,“老”、“死”、“瘦”、“枯”、“硬”这种语汇是他常用的。然而李贺又是一个生命欲望极其强烈的诗人,他并不喜欢纯粹的空寂落寞,而是在荒凉中追寻斑斓的色彩,在死寂中表现生命的活动。于是,浓暗与艳丽、衰残与惊耸、幽冷与华美,共同构成了李贺诗歌意象的特殊美感。

这种丰富奇特的想象与意象构成了李贺诗的主要素材,而李贺又以跳跃跌宕的思路把它们串在一起,呈现出奇特的艺术思维特征。李贺的诗较前人更注重表现内心的情绪、感觉乃至幻觉,而忽视客观事物的固有特征和理性逻辑,打乱了人们所习惯的思维程式。由此,他给中国诗歌开辟了一种新的境界。

李贺才华横溢,写出的诗歌光彩照人,耀眼夺目。他的生命虽然短暂,但他为他的生命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就像一颗流星,闪耀的刹那却照亮整个夜空。

拓展:李贺简介

李贺(790~816) ,中国唐代诗人。字长吉。福昌(今河南洛阳宜阳县)人。祖籍陇西,自称“陇西长吉”。家居福昌昌谷,后世因称他为李昌谷。李贺为唐宗室郑王李亮的后裔,但家已没落。他“细瘦通眉,长指爪”,童年即能词章,15、16岁时,已以工乐府诗与先辈李益齐名。元和三、四年间(808~809),韩愈在洛阳,李贺往谒。据说,韩愈与皇甫湜曾一同回访,贺写了有名的《高轩过》诗。李贺父名晋肃,“晋”、“进”同音,与李贺争名的人,就说他应避父讳不举进士,韩愈作《讳辨》鼓励李贺应试,无奈“阖扇未开逢猰犬,那知坚都相草草”,礼部官员昏庸草率,李贺虽应举赴京、却未能应试,遭馋落第。后来做了三年奉礼郎,郁郁不平。因仕途失意,就把全部精力用在写诗上。在京时,居崇义里,与王参元、杨敬之、权璩、崔植等为密友,常偕同出游,一小奴骑驴相随,背一破锦囊。李贺得有诗句,即写投囊中,归家后足成完篇。母郑夫人常说“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后辞官归昌谷,又至潞州(今山西长治)依张彻一个时期。一生体弱多病,27岁逝世。死前曾以诗分为四编,授其友沈子明。死后,沈子明嘱杜牧写了序。人们出于对李贺的怀念,传说李贺临死时,见天帝派绯衣使者相召到天上白玉楼作记文;又传其母一夕梦见李贺,说他正为天帝作白瑶宫记文(李商隐《李贺小传》及张读《宣室志》)。昭宗时,韦庄上奏请追赐李贺进士及第,赠补阙、拾遗官职。但因宫廷发生事变,所奏被搁置。 李贺曾自编其集。有《李贺诗歌集注》。生平见李商隐《李贺小传》,新、旧《唐书》本传,《宣室志》,《幽闲鼓吹》,《摭言》。

李贺是中唐的浪漫主义诗人,又是中唐到晚唐诗风转变期的一个代表者。他所写的诗大多是慨叹生不逢时和内心苦闷,抒发对理想、抱负的追求;对当时藩镇割据、宦官专权和人民所受的残酷剥削都有所反映。他喜欢在神话故事、鬼魅世界里驰骋,以其大胆、诡异的想象力,构造出波谲云诡、迷离惝恍的艺术境界,抒发好景不长、时光易逝的感伤情绪,《文献通考》中说:“宋景文诸公在馆,尝评唐人诗云:‘太白仙才,长吉鬼才。’”《岁寒堂诗话》中说:“李贺有太白之语,而无太白之才。”

篇12:李贺诗歌奇诡风格

李贺诗歌奇诡风格

在李贺短短的27年生涯中,他体弱多病,命运坎坷,仕进无路,空有抱负而无处施展,于是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诗歌创作中,把他内心极为浓郁的伤感情绪和幽僻怪诞的个性特征,都写进了诗歌中。

在中国文学史上,李贺以其诗歌奇特的风格和影响而引人瞩目。他年仅二十七岁便不幸早天,遗留在世的作品也不过二百多篇,可是却能在名家卓立的中唐诗坛上别开蹊径,崛起于大家的门庭堂芜之外,杜牧为他写序,盛赞其诗歌之美;李商隐为其立传,称他为“不独地上少,即天上亦不多”的奇才;皮日休赞许李贺为自李白以来百年内诗歌之翘楚。后世诸多诗人都对他推崇备至。吴汝纶《跋李长吉诗评注》说:“昌谷诗上继杜韩,下开玉奚,雄深俊伟,包有万象,其规模意度,卓然为一大家。”

一、李贺的诗歌风格

幽冥凄冷是李贺诗歌的主体格调。杜牧曾以诗人所独有的艺术敏感力,用诗的语言形象指出李贺诗歌的特征:“贺,唐皇诸孙,字长吉。元和中,韩吏部亦颇道其歌诗。云烟绵连,不足为其态也;水之迢迢,不足为其情也;春之盎盎,不足为其和也;秋之明洁,不足为其格也;风墙阵马,不足为其勇也;瓦棺篆鼎,不足为其古也;时花美女,不足为其色也;荒国陟殿,梗莽丘垅,不足为其怨恨悲愁也;鲸嘧鳌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十分鲜明地说出了李贺诗歌奇诡冷艳的特点。

李贺诗歌不屑作平常语,“辞必穷力而追新”审美趣味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化的,只是一味的搬用传统,常常难以创作出优秀的诗篇来。所以,对前人常表现的题材,李贺不愿步人后尘,而是以新奇取胜。例如:“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秋来》)人们习惯上以“肠回”、“肠断”表示悲痛欲绝的感情,李贺却一空依傍,自铸新词.采用“肠直”的说法,愁思索绕心头,把纤曲百结的心肠牵直,形象地写出了诗人愁思的深重、强烈,可见他用语的新奇。凭吊之事只见于生者之于死者,他却反过来说鬼魂前来凭吊自己这个不幸的生者,更是石破天惊的诗中奇笔。

李贺素以富于想象著称,并且他思路的展开以及想象的衔接处多异于常理,充满错觉与幻觉。故所写诗歌也常常有奇幻的特色。如《梦天》中的“老兔寒檐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取奇幻之象,构成包容诗人对月宫,对人世沧桑深沉感慨的意象,实现了尘世与天国的极富生命寓意的时空转换,显得无比奇幻怪谲。再如他的《天上谣》:“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玉宫桂树花未落,仙妾采香垂骊缨。秦妃卷帘北窗晓,窗前植桐青凤小。王子吹笙鹅管长,呼龙耕烟种瑶草。粉霞红绶藕丝裙,青洲步拾兰苕春。东指羲和能走马,海尘新生石山下。”这首诗想象富丽,具有浓烈的浪漫气息。诗人运用神话传说,创造出种种新奇瑰丽的幻境来。诗中所提到的人物和铺叙的某些情节,都是神话传说中的内容。但诗人又借助于想象,把它们加以改造,使之更加具体鲜明,也更加新奇美丽。象“王子吹笙鹅管长,呼龙耕烟种瑶草”,不仅使王子吹的笙有形可见,而且鲜明地展示了“龙耕”的美妙境界。总之,诗人把对现实生活的感受与心中虚幻世界融为一体,用诗歌传达他内心的奇情幽思。

李贺还常常选择一些冷僻的意象,构成幽冥凄冷的诗境。例如《秋来》“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谁看青简一编书,不遣花虫粉空蠹?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诗人画出了一幅多么凄清幽冷的画面,而且有画外音,在风雨淋漓之中,仿佛隐隐约约听到秋坟中的鬼魂,在唱着鲍照当年抒发“长恨”的诗,他的遗恨就象苌弘的碧血那样永远难以消释!一个凄冷的世界展现在我们面前。其他如“嗷嗷鬼母秋郊哭”(《春坊正字剑子歌》),“桂叶刷风桂子坠,青狸哭血寒狐死。百年老鹄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神弦曲》)“鬼灯如漆点松花”(《南山田中行》)等,意象寒气逼人,透出阴幽之境,给人阴森恐怖之感,使人觉得诗中多鬼气,非白昼之下不敢读也。

李贺对于诗歌物象的色彩描写,多喜用冷艳色调的语言。如写红,有“冷红”、“愁红”,写绿,有“凝绿”、“寒绿”、“颓绿”,还有“青紫”、“酸风”等。他宛如一位高明的画家,特别善于着色,以色示物,以色感人,不只是勾勒轮廓而已。并在关键色彩上加以哀伤字眼,注入强烈的主观感受,使其诗歌呈现出凄冷格调及病态美的特征。他常常把多种色彩交织起来,构成一幅幅裱艳斑驳,令人目乱神迷的画面。如《雁门太守行》:“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一般说来,写悲壮惨烈的战斗场面不宜使用表现裱艳色彩的词语,而李贺这首诗几乎旬旬都有鲜明的色彩,其中如金色、胭脂色和紫红色,非但鲜明,而且裱艳,它们和黑色、秋色、玉白色等等交织在一起,构成色彩斑斓的画面。他借助想象给事物涂上各种各样新奇浓重的色彩,有效地显示了它们的多层次性。有时为了使画面变得更加鲜明,他还把一些性质不同甚至互相矛盾的事物揉合在一起,让它们并行错出,形成强烈的对比。例如用压城的黑云暗喻敌军气焰嚣张,借向日之甲光显示守城将士雄姿英发,两相比照,色彩鲜明,给人以感官刺激,造成浓烈的悲壮气氛和心理效果,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二、李贺心境产生的原因

中唐诗坛产生出李贺这种具有鲜明风格的诗歌,一方面是唐诗发展的必然趋势决定的。唐诗到李杜,题材的广泛、手法的`变化、体裁的运用都达到了极高的境地。他们是丰碑,更是不易跨越的高峰。中唐诗人的境况即是如此:前辈诗人的辉煌成就可以给他们以借鉴,诗坛的喧嚣过后他们能够在师承之中冷静地有所扬弃,有所创新——形势逼着他们要有更细微的观察体会,更深刻的挖掘,更广泛的开拓。

但是,李贺奇诡凄冷诗歌风格的形成更主要的是李贺在多方面因素影响下,创作主体的忧愁苦闷的心境对其产生的作用。这是李贺诗歌风格缘起的最具决定意义的一面,也是理解李贺诗歌的一把钥匙。

李贺一生,备受压抑之苦,使得他的心灵有时变得畸形而异于常态,内心忧愁苦闷,而形成他忧愁苦闷心境的原因首先应是当时社会的中衰气象:兴盛一时的大唐帝国,经历安史之乱后,已显露出衰败的迹象。当时藩镇割据严重,朝廷内朋党斗争激烈。元和时代短暂的中兴也并未使帝国再现辉煌,只是回光返照,转眼又呈萧瑟衰朽之象。这个时代的诗人们,一方面经历了前辈诗人没有经历过的政局动荡和贫困生活,思考的深刻,体味的沉痛也非前人可比。但另一方面,他们已少有前辈诗人的宽广胸怀和阔大气象。中唐诗坛上作品题材多琐屑细小,微观的挖掘是更加深邃了,相比之下,宏观把握上即显得不足。中唐诗人的眼光常局限于自身的困顿遭遇,他们既不象具有蓬勃青春气息的盛唐诗人那样志向远大,也不象晚唐诗人那样近于一无所有后的悲哀。中唐诗人处在他-者之间,在他们的作品中,往往是那种欲说还休,失望和希望混杂的尴尬和无奈,这一点在李贺诗歌中则是常常贯注的凄恻、幽冷而又奇崛之气。他的诗歌中没有衰败到极点的深深叹息,而是在绝望中仍有丝丝的希望和寄托的激荡不平:这种忧愁、凄怆的气象正和那个时代的社会背景吻合,也充分体现了时代背景对李贺内心的愁苦心境的影响,乃至对其诗歌风格的影响。

其次是仕途受阻怀才不遇的功名苦痛对其心境的影响。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向来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人生最高境界。而在唐代,这种人生最高境界的实现,往往要依靠在科举考试上。李贺是唐宗室后裔,但家世衰落,他少时聪慧而有诗名,志向远大,自恃甚高。在诗中一再以“皇孙”、“宗孙”、“唐诸王孙”称呼自己,希望通过科考置身通显。《旧唐书》谓李贺“七岁能辞章。”唐人赵磷《因话录》云:“张司业籍善歌行,李贺能为新乐府,当时言歌篇者,宗此二人。”而且《旧唐书》甚至把李贺与先辈诗人李益相提并论:“贞元末,名(李益)于宗人贺(李贺)相桴,每一篇成,乐工争相贿求取之,被声歌,供奉天子。”

然而,在李贺准备考试时却因为父名而不能参加进士考试。仕途功名的无望,对自恃甚高的李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心中充满找不到出路的哀伤和雄才难展的激愤:“束发方读书,谋身苦不早。……狭行无廓落,壮士徒轻躁”《春归昌谷》清人姚文燮注此诗云:“高才为时所嫉,如好鸟之处缯檄,嘉鱼之再笼罩,安能振羽鼓鳞,任我飞跃?举步穷途,轻躁又安庸乎!”可谓一语中的。实际上,李贺在很长时间内仍是对抱负的实现有信心的。因此,如果要探求李贺在仕途受阻,功名不就的情况下的真实心境,我们还要聆听诗人冷静思考时的心声。“落莫谁家子?来感长安秋。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瘦马秣败草,雨沫飘寒沟。南宫古帘暗,湿景传签筹。家山远千里,云脚天东头。忧眠枕剑匣,客帐梦封侯。”这首《崇义里滞雨》较好的表现了李贺对自己仕进遭遇的思考,“忧眠”之忧,“梦封侯”之梦.道出诗人心中对未来的不安及对功名难以实现的感慨。而诗中的“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则是诗人生存状态的真实写照。开篇之“落莫”二字,不仅在精神上表现了诗人心中的苦寂,还透露出此诗是李贺的心声倾诉,是诗人愁苦心境的写照。随着时光流逝,希望进一步幻灭,李贺心中的苦寂日益沉重,“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赠陈商》)我们知道,在现实社会,一个人的名字如果能为同时代的人所了解,一个人如果功成名就,他的生命的价值就得到体现。但功名的是否成就,常常是难以如人愿的。于是,这种对功名的向往与这种向往难以实现的矛盾,便一直紧扣诗人的心弦,使得“建功立业”和“怀才不遇”的咏叹,在文学创作中长盛不衰。李贺这一点要比别人不幸的多,他连追求功名的资格都没有了。“秋风吹地百草干,华荣碧影生晚寒。我当二十不如意,一心愁谢如枯兰。”(《开愁歌》)仕途希望的幻灭,带来的是内心的忧愁苦闷。

可见,年少才高的李贺,对功名的追求是有很大信心的,但客观的原因却使他满腔抱负化为泡影,这种来自仕途的打击对他身心构成了极大的伤害,使他心神交瘁,末老先衰。这就使他诗歌充满凄冷的悲情色彩。再次是生存的苦痛对李贺心境的影响。与仕途无缘后,诗人的生存环境日趋恶化。李贺一向自诩为“王孙”,其实家道早已日趋衰落,成为孤寒之士而且,李贺自小体弱多病,充满李贺诗集的,多有诗人感于疾病缠身的苦吟。“咽咽学楚吟,病骨伤幽素。秋姿白发生,木叶啼风雨。灯青兰膏歇,落照飞蛾舞。古壁生凝尘,羁魂梦中语。”《伤心行》这首诗篇把物质的贫乏与身体得病痛连在一起,有力的表现出李贺内心的极大悲伤。“冻馆闻弦惊病容,药囊暂别龙须席。”(《听颖师弹琴歌>)身居京都繁华地,李贺非但未能春风得意,且怀才不遇,使诗人积愁成疾,以病客自居。“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咏怀二酋其二》,诗人一次又一次的为自己未老先衰的个体生命而伤心不已,并体味到深幽的生命悲剧意识。困顿的生活和恶劣的身体条件使他十分容易感受生命的脆弱。诗人在表现这种愁苦心态时,又常常是在裱艳富丽之中进发出悲帐凄厉之声,酣歌醉舞,兴高采烈之时撒下黯然神伤之泪。如(-月》:“二月饮酒采桑津,宜男草生兰笑人,蒲如交剑风如薰。劳劳胡燕怨酣春,薇帐逗烟生绿尘。金翘峨髻愁暮云,沓飒起舞真珠裙。津头送别唱流水,酒客背寒南山死。”此诗前八旬描绘风和El丽、花鸟芳妍的仲春风光以及美人的酣歌畅舞,气氛浓艳热烈。但诗末一句陡转“酒客背寒南山死”,南山都要死去,何况人呢?裱丽之中深蕴凄冷的情调,构成幽冷的诗境。

前途无望,体弱多病,使李贺陷入了无限的孤寂和痛苦中,而来自死亡的威胁,更令李贺胆战心惊,这种诗人内心痛苦的心境使其诗歌多显幽冥凄冷的鬼气。因此,李贺写到了幽冥世界。他“鬼诗”仅十来首,只占其全部作品的二十分之一左右,但“鬼”却与他结下了不解之缘。严羽《沧浪诗话》说:“人言‘太白诗仙,长吉鬼才’。不然,太白天仙之词,长吉鬼仙之词而。”然而,李贺并不是脱离人而单纯的写鬼,如《苏小小墓》:“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骊。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这首诗以景起兴,通过景物幻出人物形象,把写景、拟人融合为一体。写幽兰,写露珠,写烟花,写芳草,写青松,写春风,写流水,笔笔是写景,却又笔笔在写人。写景即是写人。把景与人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既描写了景物,创造出鬼魂活动的环境气氛,同时也就塑造出了人物形象,使读者睹景见人。诗中美好的景物,不仅烘托出苏小小鬼魂形象的婉媚多姿,同时也反衬出她心境的落寞凄凉,她是那样的一往情深,即使身死为鬼,也不忘与所思缚结同心。她又是那样的牢落不偶,死生异路,竟然不能了却心愿。她怀着缠绵不尽的哀怨在冥路游荡。在苏小小这个形象身上,我们可以隐约看到诗人自己的影子。诗人也有他的追求和理想,就是为挽救多灾多难的李唐王朝做一番事业。然而。他生不逢时,奇才不被赏识,他也是“无物结同心”!诗人使自己空寂幽冷的心境,通过苏4-,4,的形象得到了充分流露。在绮丽裱艳的背后,有着哀激孤愤之思,“鬼魂,只是一种形式,他所反映的,是人世的内容,它所表现的是人的思想感情。”

三、李贺的心境与诗歌风格的关系

盛世不复,壮志不遂,生命不永等种种因素共同整合了李贺生命的悲剧意识。在他诗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青年诗人在命运面前的痛苦心灵浪漫的理想和困顿的现实之间的冲突,使李贺心中充满忧郁,这种忧郁又转化为一种深沉的生命的悲剧意识。人生短促,光阴易逝,怀才不遇,再加上李贺赢弱多病,对生命的悲剧意识便尤其敏感。谁的理想与现实条件之间的差距越大,谁的痛苦就越深。而人在现实中屡遭挫折之后,又会更强烈地感受到生命短促、时光易逝的悲哀。因而这生命的悲剧意识,构成了李贺诗歌的主旋律,他常把对生命与理想的忧郁和痛苦放在心中反复咀嚼,写在诗中,如《秋来》: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谁看青简一编书,不遣花虫粉空蠢。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种忧郁与激愤的情绪,渗透了李贺的大部分诗歌。从个人命运出发,感受、体验和对抗自然与社会对人的压抑,是李贺诗的主要内容。钱钟书在《谈艺录》中说:“细玩昌谷集,含诧傺牢骚,时一抒泄而外,尚有一作意,屡见不鲜。其于光阴之速,年命之短,世变无涯,人生有尽,每感怅低徊,长言咏叹。”他不能指望建功立业,不能指望生命长存,便以他自己的天赋,敏锐的感觉力,对生命的短暂进行咏叹,于是他便写黑暗,写幽寂,着意创造出一种奇诡冷艳的意境。“在他的诗中,‘死、恨、愁、涕、泣、寒、涩’等写恨传恨,表现凄苦心态的词处处可见。在他眼中,似乎一切都在愁:‘别浦今朝暗,罗帷午夜愁’(《七夕》);‘东方风来满眼春,花城柳暗愁杀人’(《三月》)。一切都有恨:‘恨血千年土中碧’(《秋来》);‘无情有恨何人见’(《昌谷北园新笋》)。”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这种生命悲剧意识使李贺诗歌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

李贺仅二十七岁就告别人世,因此,对自我生命消失的恐慌,李贺要比一般人更敏感强烈,在其敏感的内心影响下,李贺的生命悲剧意识也与众不同。他更多的是从自己坎坷的命运中感到世界的冷漠、残酷,他内心充满苦闷,对现实社会和人生充满排斥,他心中这个世界天昏地暗:“天迷迷,地密密。熊虺食人魂,雪霜断人骨。嗾犬狺狺相索索,舐掌偏宜佩兰客。……毒虬相视振金环,狻猊撰翻吐馋涎。”(《公无出门》)就连山水自然也是阴森森的,他所看到的,是枯死的兰花芙蓉,是衰老的鱼马兔鸦,是残败的虹霓露珠,是朽腐的桐桂竹柏。“老景沉重无惊飞,堕红残萼暗参差”,“离宫散萤天似水,竹黄池冷芙蓉死”(《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李贺常把自己对社会的厌恶幻化为灰暗阴沉的色调,弥漫在自然万物之上。“冷红泣露娇啼色”,“鬼灯如漆点松花。”(《南山田中行》),“咽咽学楚吟,病骨伤幽素。秋姿自发生,木叶啼风雨。”(《伤心行》),“衰灯络纬啼寒素”,“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秋来》),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景象在李贺笔下比比皆是,显然李贺在感物时不自觉的消融了物我的界限,将自己的情绪和感触移植自然万物之上,甚至连自然万物也因此充满了灵性,变得苦寒凄冷。明人王世贞曾云:“李长吉师心,故而作怪,多有出人意表者”。李贺在怀才不遇,功名不就下将其卓越的才华和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诗歌创作上,把诗歌作为生命之所在,把他内心极为浓郁的伤感情绪和幽僻怪诞的个性特征,都写进了诗歌中。他的每一句、每一首诗的意象都体现着诗人内心的情感指向,反映着其心灵独特的历程,给人以心理的刺激。李贺搜寻意象时,多偏重于枯寂幽僻的一类,“老”、“死”、“瘦”、“枯”、“硬”这种语汇是他常用的,“秋姿白发生,木叶啼风雨。”(《伤心行》)作为背景的意象是萧杀肃瑟的暮秋冷败之景,然后叠加上一片片树叶在凄风苦雨中飘离枝头,发出如人伤心啼哭般的声响,最后还有苍苍白发,奇诡凄冷的意象,充分表达诗人身处病态社会的烦闷、压抑、凄凉与愤激心绪。再如《将进酒》“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前三句用一个有浓艳的美酒、珍异的佳肴和美妙的歌舞等组成的色彩鲜艳的意象群来写尽人生乐事。后面却以“桃花零落”,“刘伶坟上土”等组成的意象群来反映人生的无聊与空虚,生动的将诗人心灵深处所隐藏的矛盾与苦闷揭露出来。可见,李贺诗歌的意象是他复杂矛盾的内心世界的反映。有着与诗人审美情趣相适应的特点,从而构成其诗歌奇诡冷艳的风格。这是与其他中唐诗人如韩愈、孟郊等人所不同的,李贺是真正把自己的全部幽苦心境和身心来浇灌诗歌的诗人。他的诗歌可以看作作者的心灵史。公务员之家:

“仕途的失意和个人生活的困顿,使李贺心中总笼罩着一层浓郁愁云,当凄苦的灵魂在阴冷的时代铁砧上锻造着诗篇时,诗句、诗意、诗篇无不带着冷意,透露着凄神怅骨的哀激之思”。内心的忧苦,生命的悲剧意识,使李贺的诗风独具特色,他奇诡的诗歌风格和幽冥凄冷的格调,折射出唐王朝江河日下,为唐王朝唱出首首挽歌。李贺正是以其独特风格成为唐涛中的别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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